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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五十九章 神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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純白美麗的花朵靜靜舒展著嬌嫩的花瓣,延伸到無垠的彼方,微風卷過,無數晶瑩翩翩起舞,成就一幅如詩如畫的景致。

花海的中央佇立著一座像是宮殿的建築物,毫無雜色的純白,幹凈,卻也寂寞。

驀地,這白色的世界多了個身影,金色的長發給單調的景色增添了一抹絢麗,五官是超越凡世的精致典雅,修長優美的身子罩著雪白的長袍,領口和袖管刺繡著金線圖案,襯得他的氣質更為聖潔高貴。

「賀加斯!」

幾乎在男子出現的同時,宮殿裏奔出一個人。與他截然相反的漆黑長袍,華美的銀線織邊。宛如夜色的黑發下,狹長微挑的鳳目也是夜空的顏色,容貌清逸絕倫。他一頭撲進白衣男子懷裏,歡聲道:「你來看我啦?」

「嗯。」白衣男子的音質華麗明亮,語調卻沒有情緒起伏,仿佛不沾染人間氣息的水晶。但從他輕拍黑衣男子後腦勺的動作,還是能感覺出深深的溫柔:「很無聊嗎?」

「什麽是無聊?」

「就是……」白衣男子沈吟半晌,吐出一句,「你不用知道。」

「賀加斯!」黑衣男子往後跳開一步,露出不滿之情,「你又來了!老是‘你不用知道’、‘你不用知道’,到底什麽我才能知道?」

「你什麽都不用知道!」白衣男子斬釘截鐵地道。黑衣男子一窒,良久,六神無主地道:「可是——可是——」他肚子裏有一大堆不滿,卻受限於貧乏的詞匯,完全表達不出。

看見他委屈的樣子,白衣男子神色微微軟化,輕輕環住他的肩膀。

「相信我,蘭修斯,我是為你好。你的宿命比我還沈重,什麽都不知道對你才是最好的。」

「賀加斯……」黑衣男子驚訝得張口結舌。眼前的人雖是他的孿生兄長,性格卻是和他相反的內斂,平常連個笑容也極少給他,別說擁抱了。

「嗯!」

黑衣男子本是小孩子心性,就算不管他一會兒也會消氣,何況被哥哥抱著哄?當下開心地笑起來,只差沒粘條狗尾巴在後頭甩啊甩。

順滑清亮的發絲拖曳到地上,手指穿過時如撫冰絲,被上好錦緞包裹的身子偎依在他懷中,滲著淡淡的涼意。賀加斯合上眼,感到一股暖流緩緩湧出,撫平了漫長歲月的孤獨和痛苦。

沒事的,只要有這個人在,我就能撐下去,撐到萬物都歸於虛無的那天。

「蘭修斯,我有禮物送給你。」

「禮物?」黑衣男子擡起頭,困惑地望著他。白衣男子微微一笑,並不回答,只將一樣柔軟的物事放在他的掌心。

那是朵隨處可見,平凡無奇的粉紅小花。

「哇——」黑衣男子發出巨大的驚嘆聲,如視珍寶地捧著,顫抖得差點拿不住,「這是什麽?好漂亮!」

「花。」

「咦?那天堂是什麽?」黑衣男子用腳尖點點身邊的純白花朵。

「也是花。」白衣男子的雙眼在剎那寫滿無盡的蒼涼,和無盡的憂傷,「這是人界的花。」

「哪個人界?」

「艾斯羅威亞。」白衣男子頓了頓,道,「你做好準備,最近可能需要毀滅這個世界。」

「哦。」黑衣男子隨口應了聲,仿佛對方要他做的不過是今晚多燒一個菜,滿心滿眼,只圍著小花打轉,「賀加斯,這花是有人種的嗎?像我種天堂一樣?」

這回白衣男子停頓了甚久,才低聲道:「有人。」

「誰?」

「基西莉亞,基西莉亞·賽普路斯。」

「好像是個女孩子啊。」

「嗯。」白衣男子輕嘆,臉上閃過奇妙的波動,「她是個好女孩。可惜,她的哥哥觸犯了禁忌。」

「咦!那她不是會很難過嗎?」

「為什麽這麽說?」白衣男子眼神一凝。黑衣男子慌亂地道:「因為她的哥哥要死了,觸犯禁忌的下場只有死,不是你說的?可是‘哥哥’怎麽能死?比如你,你要是死了,我會很難過很難過,那個基西莉亞也一樣吧?」

白衣男子斂去表情,聲音也變得仿佛石膏般冷硬:「我們是神,他們是人類,我們擁有的情感他們一概沒有。」

「這樣啊。」黑衣男子信以為真,如釋重負地拍拍胸口。

「何況,即使我們不終結他,基連·賽普路斯也命不久矣。他高傲自負,目下無塵,惹了無數的敵人,優希亞率領的解放軍馬上就會打到帝都,歐斯麥肯王室視他為不知感恩的叛臣,溫菲格集團早就想除掉他,真.理.教.會和他以為是靠山的軍部勾連——他腳下的基石早已千瘡百孔,追求的事物就要在人心的貪婪和狂妄中毀滅。」

創世神背轉過身,眺望藍天的彼岸,「人類的欲望沒有止境,他們的世界卻不是沒有限度。文明總是如此,一次次走向末路。時間的盡頭是虛無,進步的盡頭是破滅。即使我們不出手,艾斯羅威亞的歷史,又能維持幾天?」

轉過頭,賀加斯註視顯然一頭霧水的弟弟,露出淺淺的笑意。那笑容很清寂,很疲憊:「抱歉,激動了。」

「不……」混亂神搖搖頭,「只是,我聽不懂,不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
「你什麽也不用懂,什麽也不用明白。」賀加斯踏前一步,捧起他的臉龐,喃喃道,「蘭修斯,你只要快樂單純地過日子就行了,一切的裁決就交給我。」

******

回過神的剎那,棕發青年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。

“……肖恩!肖恩!你怎麽了?沒事吧?”

“莉瑞爾……”

聽見沙之精靈的呼喚,肖恩才想起前因後果。打倒看守者後,他帶著希莉絲沖進神殿,一眼就看見擺在祭壇上的法器。因為希莉絲體內的封印之力太過龐大,花了半天才全部轉移走,不過光是裝得下他就慶幸不已了。

當肖恩把法器放回祭壇上時,發覺鑲嵌在四角的夜明珠有一顆不太對勁,剛想挖出來研究一下,一大堆影像就灌入腦中。

“這顆珠子有什麽不對嗎?”莉瑞爾想起對方是碰了夜明珠才變成呆呆的樣子。

“嗯,這是回憶珠。”古代魔法界通常用這種法器存放知識,也叫作奧布水晶球,最初是來自眾神賜予的一種記憶水晶。

拿著黯淡下來的晶瑩球體,肖恩臉上滿是疑惑之情。眾神.的.名諱他全知道,就是沒聽過“賀加斯”和“蘭修斯”兩個名字(註:肖恩是大黑暗時代的人,不知道協調神和混亂神.的大名。至於混亂神.的.名字為什麽是蘭修斯而不是優希亞,後文會交代)。還有賽普路斯這個姓……那個基西莉亞和基連很有可能是維烈的親戚,那還是把這個帶去給維烈吧。

想到這裏,他有點納悶:為什麽維烈沒發現回憶珠?隨即恍然大悟:紅發青年雖酷愛挖寶,但只對古董和法器感興趣,紮姆卡特是龍族,只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,而回憶珠不是夜明珠,不會放出璀璨的光芒,所以沒註意到回憶珠的特殊。

莉瑞爾驚嘆:“咦!回憶珠?裏面有記錄?讓我摸一下!”說著,將手覆上青年手中的寶珠,“……怎麽什麽都沒有?”

“對魔力不足的人不起反應。”

“討厭~~偏心!”

肖恩輕笑,將回憶珠塞進口袋。此刻的他還不知道,這件寶物會成為後來神戰的一個寶貴證物。

走下臺階,他端詳紅發少女,欣慰她略略泛起血色的臉頰,問道:“莉瑞爾,你今後有什麽打算?”

“啊?”莉瑞爾一怔。

“如果你沒有別的預定的話,跟我們一起旅行好嗎?”肖恩轉過頭,誠懇地笑道,“我不想和你分別,我喜歡你。”

沙之精靈沈默半晌,微微笑了。

“肖恩,你以後千萬不要對人類女孩子說這種話。”

“咦?”

“喜歡這個詞,是神聖的,只能對希望共度一生的人說。”莉瑞爾傾前,食指點在對方唇上,“吻也是,只能獻給真正喜歡的人。”

“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莉瑞爾啊。”肖恩不解地搔搔頭,“而且我姐姐說,喜歡有很多種,不止戀人間一種喜歡。”

“哎呀呀,原來還沒開竅啊。”莉瑞爾一手撫額,唇畔漾開笑意,“真是的,即使在還使用同步魔法的千年前,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類。”

“啊,我是……”肖恩正想說自己是一千年前的人,被對方打斷:“肖恩,我不能跟你們一起旅行。”

“耶!?”

莉瑞爾側過身,仰望刻畫著眾神圖案的天頂:“我是個沙之精靈,最接近‘負’的元素精靈,我在的地方會慢慢貧瘠化,最終變成沙漠。雖然因為我現在力量所剩無幾,影響會弱很多,但有心人還是看得出。”

“這好辦!我幫你張個防護罩就是!”肖恩拍打胸口,壓根沒聽出對方話中的深意。莉瑞爾一笑,幹脆挑明:“肖恩,我們元素精靈,是很珍貴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不,你不知道。我所指的‘珍貴’,不是你以為的那種‘珍貴’。和一千年前比起來,現在大氣中的魔素稀薄了很多,連帶瑪那精靈的數量也大為銳減,更別說我們元素精靈。你說在這種情況下,會發生什麽事?”

肖恩蹙眉,陰郁的眼神仿佛觸及某個不快的回憶:“捕捉?”

“嗯。”莉瑞爾點頭,憤怒地道,“我們本來是很親近人類的!過去,還使用同步魔法時,能夠召喚我們的只有元素使,他們視我們元素精靈是最親密的友伴,會跟我們聊天,一起並肩作戰。但現在不一樣了,只要強制咒文一念,我們就得乖乖聽話,誰還管你心裏怎麽想?上陣送死派第一個,回來也叫你做牛做馬,或者用些古怪的花招強行提升我們的力量。自從八百年前被召喚過一次後,我就發誓,再也不離開死亡沙漠!再也不回應任何一個人類的召喚!”

“……”

“啊,我不是說肖恩不好。”瞥見青年愧疚的神情,莉瑞爾捧起他的臉,綻開真摯的笑靨,“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類,所以我才不想給你添麻煩。”

“我……”肖恩本想說“我會保護你”,想到自己沒多久就會消失,縮了回去。

莉瑞爾環住他的肩膀:“你不會消失的,你這樣的人,如果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,那神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了。”肖恩淡淡一笑,笑容中有著些微的譏嘲:“莉瑞爾,我認識很多不該死卻死了的人。”

這回換沙之精靈無言,松開手臂。

“所以我從來不信神,我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和同伴。”琥珀色的眸子期盼地凝視她,“和我一起走,莉瑞爾。我不能讓希莉絲她們目睹我消失的樣子,但我畢竟是個普通人,不可能不畏懼死亡,我希望有個朋友為我送行。”

“……不。”

良久,莉瑞爾才一字一字道:“因為你會活著回來看我,所以我不用為你送行——我堅信。”

“好吧好吧。”看出說服不了對方,肖恩嘆了口長氣,俯身抱起紅發少女,走進畫好的傳送法陣,回首笑道,“雖然還是不相信奇跡會出現,但我會努力活久點,爭取回來看你一次。”

目送青年的背影,沙之精靈湧起不祥的預感:總覺得,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。

******

天色微光,夜晚的寒氣消散得一幹二凈,炙熱的光波開始傾灑大地,使偌大的沙海呈現出蒸籠的趨勢。

失落神殿前出現一個身影。長及地面,讓人聯想到春日暖陽的金發隨風輕冉,卻沒有沾上一粒風中的沙塵。他的容貌是筆墨難以描繪的俊美,人世以外的絕色。單單站在那裏,不言不語,荒涼的沙漠就因他的存在變成華麗的畫卷。

唯一的缺憾是,男子嫩草色的眸沒有任何表情,絕俊的臉龐也沒有一絲一毫可稱之為「情緒」的波動,只有在瞥見牙和封的遺體時,眼底才漾開極淺極淺,淺得幾乎看不出的漣漪。

“辛苦你們了。”

華麗的嗓音因同時逸出的嘆息微微黯淡。他緩步走向大門,腳下的黃沙隨著他的動作變作綠地,飛快鋪展開來,生命的氣息籠罩了方圓百裏的空間。

進入大廳,金發男子停下腳步,環視四周,耳畔仿佛又聽見了那懷念的聲音:

「賀加斯!」

雖然這裏只是蘭修斯的一個小行宮,諸神真正的宮殿和使徒都在神界,而他和蘭修斯的家在沈眠之地。

“那個東西,應該還在這裏。”對被某人洗劫一空的其他寶物毫不在意,男子徑直朝前走去。然而看清祭壇,他那連瞧見部下屍體也沒變化的臉色剎時變了,而且變得很難看。

沒有!?

撫摸缺口,賀加斯一時六神無主。他本想用回憶珠喚醒蘭修斯的記憶,他們現在都被席恩封印在人間,權能大減,蘭修斯若是恢覆記憶,就能回歸神位。

“啊!”

一聲驚呼揚起。賀加斯轉過頭,視野中卻沒有映出半個人影。

來人正是莉瑞爾,她越想越擔心,終於還是決定追上去,不料撞見一個陌生人。

打量眼前的男子,她震驚的不是他的美貌,而是從他身上傳來的神力——和拯救了她的力量一模一樣!

“你是……”

“你是已死的生命。”

賀加斯用恍然大悟的語氣道,舉起右臂,莉瑞爾頓覺一股巨力拉扯,能量迅速流失。

“為……!”

下意識地明白對方在做什麽,莉瑞爾卻已無力問出困惑,當看見一顆光球飛出體外時,她竟意外地平靜下來。

呵,難怪會有不好的預感,原來有危險的是我不是肖恩啊。留下一個欣悅的笑,沙之精靈的形影逐漸模糊,最終變成黃沙崩散開來。

“魂歸魂,土歸土。已死的生命,不應留戀現世。”俯視沙堆,賀加斯吐出不帶感情的低語,瞥了眼手中的光球,他微一蹙眉,“不對。”

昨晚“他”送出的力量,決不止這麽點。

略一沈吟,賀加斯的目光落在神殿中央的法陣上,這時,他全身一震,腦中響起充滿憤怒的喊聲:

『天下人你可以全部殺光,只有他你一根寒毛也別想碰!』

“……你還是這麽無藥可救,帕西爾提斯。”

合上眼,創世神修長的身子化作點點金光,緩緩消失在空氣裏。

*******

註:回憶珠的一段是講述魔族的起源,文中提到的基連和基西莉亞是維烈的父親和姑姑,優希亞是艾爾拉斯(魔王)的父親,和正文沒多大幹系,受不了問號的讀者可以自動屏蔽,反正後文會完整講述魔界的來歷。

關於創世神和帕西斯的關系,牽涉到最大的謎題,有興趣的讀者可以重新看看《神跡石的傳說》一章,具體要等待女主解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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